“龐培的地下……竟然這麽大！”

——大大大大大……

重重尾音回蕩，聲波在空曠的地下空間敲擊出錯落不一的回音，展現在林安面前的，是一座猶如城市般的廢墟——

不，說是廢墟並不準確，斷壁殘垣的另一邊，有東西發出明亮的光芒，猶如一個小太陽，將城市廢墟中大部分黑暗驅除。

那光芒遠看像一顆巨大無比的高純度白鉆，無法逼視的白光如同一把長劍，直直向上，插進地底空間穹部。

那白光不知去向何處，但可以推測得出其中蘊含的巨量能量，令林安無法不想起帝都在地面上的禁制。

實際上，禁制的主體大部分應該在地下，地面上的只是外層。

但僅僅是外層的一小部分，已經將整個龐培城籠罩其中，可以想見，位於地下的遺跡主體，面積有多大。

林安看不到邊際，但心裏稍稍估算，已經大致推斷出地下遺跡的面積大約是龐培城的十多倍。

想起進入地下的繁覆過程，林安不禁一笑。

誰也想不到，遺跡入口並不在皇宮任何一個宮殿，而是在人人都能看到的鐘樓中。

但也不能怪皇帝折騰，林安也沒想到，進入遺跡之後，供給帝都禁制的能源就這麽直接地裸露在進入者的視線內。

冰冷的氣息吹過下方的殘垣。

殘垣並不像歷經久遠時間的遺跡廢墟。

在林安看來，雖然沿路大片看起來像是民居的低矮建築坍毀大片，但並不粉碎毀壞，就像極為堅硬的墻壁被巨大外力掃過之後、從中折斷摧毀的感覺。

坍毀建築的最盡頭，就是一截巨大的塔身。只剩下了下半部。

一條寬闊得足夠百多匹駿馬並排沖鋒的平坦大路出現在民居建築群中，直直通向那座斷了一半的高塔。

高塔是這座城市廢墟的核心。

從這毀滅性的攻擊遺留的痕跡看，當初摧毀高塔的那一擊力量非常集中，威利至少是三個禁咒的級別，九成九的力量都集中在塔身上，輻射出來的少許尾風只是掃過附近的建築，已經造成裏大片廢墟。

單看那下半截塔身斜插原地。將墜未墜的情形。林安心裏已經仿佛看到了那驚天一擊將支撐這座城市的高塔打成兩截，塔尖呼嘯著遠遠飛出去的情形。

這恰好解釋了，那個白鉆般的能源為什麽不在廢墟城市正中間。而是在城市一側接近外圍的地方。

是的，雖然還不能看清楚，但林安推測得出，聚光物所在的位置。正是塔尖飛出的方向。

“……這裏就是賴斯大師念念不忘、始終沒有得見正面目的遺跡？”

林安吐了一口氣，氣息在離開溫暖的人體後凝結成白霧。

地底空間的溫度很低。像一個巨大死寂的冰櫃，和林安想象中類似天空之城那樣暫時休眠、但並未徹底死去的遺跡，有很大不同。

具體怎麽個不同……

“這個遺跡，只是一個屍體了。”

想了片刻。林安只能用這種方式描述自己的感覺，得到五芒星們詫異的眼色。

林安進來之後的反應太淡定了。

她雖然有過驚訝，但這種驚訝。只是所有人在初見這個遺跡第一眼所正常產生的情緒。

但在那之後，林安就很快略過了遺跡邊緣。直接找到遺跡的核心，多城市的其他部分並不過多逡巡好奇，就仿佛早就有過多次類似經歷一樣。

其實，林安不是不好奇。

她只是清楚，知道得越多，代價越大，

不管心裏想什麽，五芒星當然不會將真實想法宣諸於口，維克多和薩馬蘭奇暗中交換了幾個眼神，還沒開始套話，古馳直接問：“琳法師為什麽這麽說？”

他頓了頓又道，“這座遺跡看起來坍頹，但實際上，能源通路和中樞都沒有被真正破壞。”

“我知道。”

林安當然看得出。

歷經數以萬年計時光的遺跡，如果沒有能源供應和中樞維持著基本功能，他們早就看不到這個城市了，更不可能除了居民區被破壞了大片，地面上卻連灰塵都罕見。

“怎麽說呢？應該是一種感覺吧——我感覺這座遺跡沒有靈魂。”

林安籌措言語，腦袋不經意間側歪了一點，專註的神情看上去有種近乎認真的執著，並沒有趁隙四處亂看，只專註在於古馳的對話上。

“你們知道我的自然之力是從哪裏繼承到的吧。”

不能透露天空之城和大地神殿的存在，林安想了想，找了個認知度較高的例子：“這個遺跡給我的感覺，就和自然神國碎片很像。”

“雖然內容區別很大，但是……都給我一種靈魂已經徹底消散的感覺——哪怕還有巨大充沛的能量留存，但這個遺跡依舊只是一具‘屍骸’。”

這種說法很含糊，簡直像是神棍在忽悠人時的標準例句。

如果是一個法師學徒說出來，分分鐘被當成風瘋言瘋語，但這些話是林安說的，五芒星的接受度很高，紛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從先輩遺留下來的記載中，當年開國大帝發現這個遺跡的時候，獲得中樞認可的過程中，確實並沒有遭遇太多阻礙。”

傳說中的男主光環啊！

林安當初看《開國簡史——大帝傳》的時候，就有過感嘆：輕而易舉平白撿了一個遺跡，不但在此基礎上發家，甚至還依仗遺跡殘留的禁制之利，在遺跡之上建造了帝都，庇護了梅林皇族兩千年……

想去自己獲得天空之城權限的重重考驗，至今還得借助雅典娜才能控制天空之城和獲得種種便利，林安嘴角抽搐了一下。

聯想到天空之城。林安又不免想起了雅典娜。

林安回到繆斯大陸之後，第一天就呼喚了她，但沒有得到回應。

而多蘭城與薩那苔原以及帝都恰好處於三角上，距離遙遠，時間上並不容許林安先回天空之城一趟，但在她的計劃中，天空之城早已在她的行程表上。

“諸位選擇布置法陣的具體地點在哪裏？”

這次進入地下遺跡。可不是來參觀的。

如果林安不是看在時間緊迫的份上。絕不會同意進入地下。

以大法師晉升為例，瀕臨晉升的法師在布置法陣加固法師塔外圍防禦上，少說要花上幾個月。再加上調整狀態的時間，用上一年半載完全不過分。

而傳奇晉升，往往不成功便成仁，一旦失敗。即便不直接隕落，也多半重傷甚至跌落境界。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

因此五芒星就算為此準備上十年八年，都是尋常事。

他們同意在這麽短時間內進行，連林安都不能理解，只能推測。皇帝大概暗示了他們某些內情。

當然，實際上五芒星也沒有什麽可準備的。

除了娜塔莉之外，他們都已經晉升半步傳奇多年。各方面無不提升到自身極限，不能夠晉升。不是自身問題，而是秘法的緣故。

五芒星將位置選在與光鉆相對的城市另一個方向的廣場上。

“空曠、平坦，沒有幹涉能量存在，位置也不錯——雖然法陣很穩定，但和禁制能源太接近的話，說不定會受到影響。”

林安表示滿意，“晉升的動靜不會小，如果引起能源波動，中途造成影響，就不好了。”

“不用擔心。”古馳忽然開口。

維克多習慣性作解釋，笑瞇瞇地說：

“禁制能源外有一層絕對防護，無法以目前已知的方式破壞，包括禁咒轟擊，更不用說被晉升的波動影響。”

娜塔莉撇撇嘴，想說什麽卻沒說，“皇室為傳奇晉升，不知準備了多少年，方方面面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們不作提前準備的。”

林安一臉恍然。

“看來諸位已經做過全盤考察，那我就不用多費心了。”

她飛在廣場上空，環視一周，對五芒星點點頭，開始下驅逐令：“那麽諸位可否先行退避，我開始布置法陣。”

這是事先就說好的，古馳點點頭，與其餘四人一同離開。

……

地面上的這一夜，對皇帝祖孫來說，同樣是個不眠之夜。

“……祖父，她為什麽會同意進入地下？”

時鐘敲響了十二下，林安等人進入地底已經過了六個小時，這基本上意味著法陣已經開始布置，撒克遜對這個結果相當不解。

“因為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琳法師對五芒星成功晉升的期望，某種程度上，和我們一模一樣。”皇帝回答。

“難道她想不到，進入遺跡之後，她的一舉一動都在遺跡監視中，布置法陣的過程一定會被窺視？”

能夠輔助大法師晉升傳奇的秘法，林安不會不明白秘法對皇室的重要程度，撒克遜覺得自己甚至願意為此付出得罪所有傳奇強者的代價。

他難以理解，林安明知這一點，是什麽樣的自信，讓她願意讓自己踏進被皇室掌控的遺跡之中。

難道林安還有什麽殺手鐧？

可是帝都禁制的堅固程度，歷經千年考驗，早有前例證明，就算是傳奇強者全力攻擊，在有人主持的情況下，禁制至少能堅持十個魔法時，才會因能源耗盡而被破。

“世上最堅固的城池，往往都是從內部被破——你能想到的，琳法師也能想到，諸位冕下更不會想不到。”

皇帝淡淡道，“你別忘了，在我們把她的性命握在掌中的時候，她也將決定五芒星的生死。”

林安如果不肯進入遺跡，五芒星又怎麽會放心讓她成為這場晉升的總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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